我算是琦君,子敏爸爸散文啟蒙下的孩子,中學的寒暑假, 常常躲在阿嬤的衣櫃裡讀 白先勇, 張愛玲, 鹿橋, 三毛小說, 也興致盎然的沈迷了好一陣子的瓊瑤.
對文字的種種執著與偏見, 我確實披著時髦的外衣, 我的閱讀既孤僻又神經質, 一旦打開書本, 就會遁入他人生命, 那些樓塌的, 煙飛的, 泛舊的種種文字, 會逐漸被我喚醒, 讀作者回憶, 讀書中濃情, 讀某個瞬間的感觸.
一部乾隆年間富豪兒女小說, 三百年來,各式續書前仆後繼《後紅樓夢》《續紅樓夢》《紅樓夢補》文人們不停地搖筆續寫,《紅樓夢》真是一支強大病毒.
小時我認為寶玉錯娶寶釵, 就哭著去當和尚, 中學時我跟著劉姥姥逛大觀園,看盡世態炎涼, 富貴嘴臉, 又見國家戲劇院 雲門舞集封箱演出, 那些冶艷風流色彩, 在我心中鼓動著.
《紅樓夢》是大眾經典文學, 篇篇風情, 字字靈動, 情感氾濫與乾涸難以控制, 於生活中的某些片刻, 大觀園畫面經常浮現腦海, 正是所謂的雋永吧.
坊間不斷看到《紅樓夢》翻版小說, 那多愁善感,柔情似水的女角不都是現代版的黛玉？那處處留情, 卻又堅持真愛的, 在我看來都是 穿西裝開賓士的賈寶玉, 現代版的寶黛,以言語撩撥愛情枝葉, 以淚水渲染愛情顏色, 種種風花雪月,不都是《紅樓夢》裡隨處可見的詩詞啞謎,機鋒曲賦..
我多次放慢腳步, 擁寧靜心 ,盡賞書中情絲, 隨著作者的描述去想像大觀園,沉浸在流年墨跡中, 想像書中形形色色飲食男女的風采, 愛恨情愁, 貪嗔癡狂, 剎那間我也掉入大觀園中, 園中綺霓與晦暗的氛圍逐漸包圍著我,不嘆剎那年華, 不怨光陰染風霜.
補天遺石寶玉, 懷才不遇注定是缺憾,人間的大觀園, 世外的太虛幻境, 命運與意志搏擊, 世俗規範與自我價值互相鞭撻, 金釵們香蹤茫渺, 寶玉隨僧道離去, 生命困在泥沼中, 黛玉失去生命, 寶釵失去婚姻, 寶玉失去愛情, 鳳姐失去了權富…每一個角色終點都是失去, 不斷的失去, 命運在世俗前潰散.
最後一個中秋前夕,祖宗祠堂傳來的嘆息聲..黛玉回眸裡的飲恨, 幽情夜難枕, 心比陰天還要沉 ,真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初讀《紅樓夢》似懂非懂, 讀完後我迷惘了, 一遍兩遍三遍,耽讀《紅樓夢》不肯罷休, 因為我放不下, 我不想失去...
後續作家想要補償失去的愛情, 空虛的婚姻, 破碎的幸福, 坍塌的富貴, 年幼的我訕笑他們"俗氣", 後續改寫比「滿紙荒唐言」更荒唐, 真是可笑.
但這些年, 淡看歲月流淌 ,碾墨豪情寫下記憶的篇章, 我後來慢慢明白,有些東西失去討不回來, 只能在筆下重拾篇章了,此情無奈..
雪芹想要穿透凡胎迷霧, 呈現生命的核心, 詰難現實, 我們或許要以福爾摩斯的破案手法來讀《紅樓夢》只不過這回要找的不是殺人兇手, 不是稀世珍寶, 而是探尋《紅樓夢》病毒, 大觀園裡的 "起承轉合"
請務必屏氣凝神, 賈母的詞牌, 鳳姐的冷笑, 寶玉的博愛, 寶釵的藥, 黛玉的詩…觀園裡亭台樓閣, 一草一木不容忽視, 關鍵可能就在你身邊.
若問我什麼最難, 不是《尼貝龍根的指環》不是《馬勒告別交響曲》, 而是令我迷惑的《紅樓夢》病毒, 看似鮮明實則謎團, 雪芹很小氣,事事點到為止, 遇到不能說,不能寫時, 則託寓幻想, 或見迷離夢境, 或見仙女現身,
讀者的我們, 在糾結不清的有限線索中, 得拿出偵探家的精神來探索, 必能讀出其中曲折處, 慢慢解獲您心中的《紅樓夢》病毒.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