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7日 星期四

阿巴多(Claudio Abbado)



對於如何進入古典音樂之門有疑難不知從何入手,我可以提供一個建議,除了選擇一位作曲家開始聆聽之外,從最多人欣賞的指揮家開始聆聽也是一種好方法。

不熟古典音樂的讀者,對於指揮這個角色 可能一頭霧水。


為何指揮家可以年薪過百萬美金?怎樣才算好的指揮?
拍子再準確也比不上節拍器,或許從已故意大利指揮阿巴多(Claudio Abbado)的故事可以找到一點端倪


今年是阿巴多(Claudio Abbado)逝世五周年。阿巴多在一九八九年接替卡拉揚成為柏林愛樂的首席指揮,直至2002年卸任。在每一幅展板前都有一堆樂迷駐足停留,老的樂迷懷緬過去、嫩的樂迷追憶從前。只要是古典樂迷,很難不喜歡阿巴多,就算沒有現場看過(這是我的一大遺憾)網上不難找到他的指揮片段、為他折服。阿巴多是史上最多人欣賞、爭議最少的偉大指揮。


李歐梵教授寫過:在卡拉揚、阿巴多等指揮去世之後,世間再無指揮大師。

大師有獨特的aura, 卡拉揚充滿霸氣,阿巴多優雅。阿巴多指揮從沒有一板一眼的打拍子,他那隻被譽為是the most elegant hand的左手,塑造音樂的線條輪廓。如果阿巴多是最優雅的代表,


阿巴多接替卡拉揚成為柏林愛樂首席指揮的時候,柏林圍牆剛剛倒下,樂團本身水深火熱。阿巴多在綵排的時候以「寡言」見稱,常以眼神與樂手交流,他要求樂手聆聽其他聲部、其他樂器的演奏,希望樂手可以自己找到平衡、作出配合「聆聽」是阿巴多最重視的事,他曾經解釋為什麼一直都留在歐洲、擔任歐洲樂團的總指揮,而沒有到美國的樂團出任首席指揮,是因為歐洲的樂手有更多室內樂團(chamber music)的訓練,而室樂的要求就是需要樂手不斷聆聽樂器之間的平衡。


阿巴多很少把指示說得很清楚,從他的眼神可以知道他的詮釋。這不同於卡拉揚,從後台步行上指揮台的那一段路會睜開眼之外,在音樂會的其餘時間都是緊閉雙眼在音樂中。

卡拉揚晚年跟樂團的關係破裂,曾經在綵排時跟樂團說,恨不得用一條大麻繩將所有樂手都綁起來一把火燒死。樂手再也忍受不了卡拉揚的霸道橫行,卡拉揚在去世之前三個月也辭任了柏林愛樂首席指揮之位。
Toscanini和卡拉揚等是「暴君型」指揮的代表人物,阿巴多在意大利錫耶納學習音樂時的同學巴倫邦(Daniel Barenboim)就是這類指揮。巴倫邦是柏林國立歌劇院和國立管弦樂團的音樂總監,最近有樂手公開控訴,說巴倫邦一直都躁狂地對待樂團,甚至有前團員站出來說,因為巴倫邦的威嚇,令他患上高血壓和抑鬱需要接受治療。巴倫邦是政治強人,以化解以、巴衝突為己任;其實阿巴多也在政治上出力,他在2009年、事隔二十多年後回歸米蘭斯卡拉大劇院指揮,其中一個條件就是要米蘭市政府承諾植樹九萬棵改善環境。


阿巴多的徒弟之一是英國指揮Daniel Harding,夏丁說阿巴多上任柏林愛樂,是以往獨裁指揮(authoritarian figure)的完全相反,將樂團拯救過來,阿巴多說過,他曾經看過另一位意大利傳奇指揮Toscanini的綵排,他指揮雖然厲害,但對樂手常常呼呼喝喝(he was horrible to 


his orchestra),阿巴多說這樣一點也不好。


阿巴多說話太少,從來不會呼喝樂手,在一九八○年代擔任倫敦交響樂團總指揮的時候,有樂手說,他曾經在一次意大利的巡迴演出後請樂手吃飯,在晚飯中發表了最長的一次講話,就是一句:「Thank you all very much」

每次見到阿巴多的照片或影片,總覺得他執著且溫柔,有團員說他是strong and gentle,strong是指他對音樂的執著,gentle就是他的為人了。展覽中刊出兩封信,都是小朋友寫給他的,其中一封是一九九六年一個美國初中學生寄來,信的大意是:學校音樂科最近有作業談及音樂工業,所以有一些問題想阿巴多解答,例如: 他指揮之前有沒有做過其他工作?工作以外會做什麼事情?還有最重要一項:可否送我們一支舊的指揮棒去裝飾壁報板。不知道阿巴多最後如何回覆,但這封信今天展出,大概可以知道阿巴多沒有因為自己是名人,就對一般人認為無關痛癢的事情看輕看賤。



音樂是重視師徒關係的,在這次柏林展覽中,其中一幅照片是阿巴多跟美國指揮伯恩斯坦的合照,還有一封在一九九○年寫給生病的伯恩斯坦的問候信。一九六三年,阿巴多就曾經在紐約擔任過伯恩斯坦的副手。伯恩斯坦除阿巴多之外,前港樂指揮艾度迪華特(Edo de Waart)、小澤征爾等都是系出伯氏(在村上春樹的《和小澤征爾先生談音樂》一書中,就談到不少小澤先生先後跟隨伯氏和卡拉揚的故事)


一場大病的昇華: 在錫耶納的時候,跟阿巴多和巴倫邦一起的,還有另一位同學——印度指揮Zubin Mehta。Mehta大病初癒,去年在台灣高雄衛武營也有演出。在柏林愛樂音樂廳的展覽中,同樣展出了阿巴多和Mehta的合照(照片中還有小提琴家曼紐軒和鋼琴家波里尼),以及一封阿巴多寫給Mehta的信,談到兩人的友誼。兩人除了在錫耶納是同學,在維也納學音樂。想觀看一些當時著名指揮的樂團綵排,但綵排不是常常公開,想盡辦法最後決定加入合唱團,「正面」跟指揮學習。他們當時都在卡拉揚、Bruno Walter(馬勒的大弟子)等名指揮之下唱過合唱團


阿巴多在2002年離開柏林愛樂樂團,2003年暑假阿巴多創立琉森音樂節管弦樂團(Lucerne Festival Orchestra)樂手由來自不同管弦樂團,可說是明星陣容。英國《衛報》樂評人Tom Service數過,琉森音樂節樂團內有八位不同樂團的concertmaster(首席)非常驚人。為的就是追隨阿巴多。而琉森音樂節留下了很多經典的演出。




一場大病阿巴多得到更多的昇華,在很多樂曲的處理手法也有改變,很多古典音樂人疑問:同一樂曲不同版本有何分別?


就算是同一指揮法也有不同。阿巴多在柏林愛樂上任的第一場音樂會是演奏: 馬勒第一交響曲,在最後一個樂章的結尾馬勒要求法國號的樂手從座位上站起來突出音效。綵排的時候樂手全部站了起來,阿巴多跟樂手說這次把樂器提高一點就可以,不必站起來。到2009年琉森音樂節,阿巴多同樣指揮馬勒一,這次的法國號又不同於前全都站了起來



2010年琉森音樂節,馬勒第九交響曲是無出其右之選。馬勒九的最後部分寫着德語ersterbend,即dying away的意思,聲音不斷減弱最後回歸寧靜。2010年的演出當奏出最後一音符之後,阿巴多仍然沒有放下指揮棒,全場觀眾樂手屏住呼吸,保持靜默近三分鐘,這時候明白沒有聲音也是一種聲音,音符奏完也不等於樂曲奏完,感受到當中的沉靜.

阿巴多曾說,他喜歡觀眾是懂得靜默的觀眾,因為觀眾保持安靜也是樂曲力量的一部分,馬勒九、威爾第的安魂曲等都需要觀眾安靜的合作。今年九十歲大壽的荷蘭指揮Bernard Haitink更說,那些大叫bravo的觀眾,有時是不對的.

古典音樂獨特,阿巴多的風格更是獨一無二。今年是他逝世五周年,這時候一起來欣賞他的馬九演出, 最能緬懷一代音樂家。


https://youtu.be/5r3u3Dsp5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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