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8日 星期日

惶然錄



《惶然錄》英文書名為 The Book of Disquiet,
是佩索亞的代表性作品之一,是一部曾經長時間散佚的作品,後來由佩索亞的研究專家們收集整理而成.

在這個中文譯本裡,除圓括號中的楷體文字為譯者註解之外,圓括號裡的明體文字,以及方括號裡的空缺及其造成的文理中斷,均為原作的原貌.

而各個章節的小標題,除一部分來自原作,其餘則為譯者代擬,以便體例的統一以及讀者的目錄查檢。

考慮到原著的某些片斷之間稍有交叉和重複之處,這裡所譯只是精選出來的原著的主體部分,而不是全部.

該書於 1988 年在中國大陸翻譯出版的時候, 正好碰上葡萄牙作家薩拉馬戈獲得了當年度的諾貝爾文學獎。這位得獎者極為崇敬佩索亞, 並且毫不掩飾地說,是佩索亞引來了人們近些年來對葡萄牙文學的關注, 才使他的作品獲此榮耀:

「無可否認
,佩索亞對今年葡萄牙文學在國外受到注目並產生了影響,並且將繼續產生影響。」「沒有任何葡萄牙作家能夠企及佩索亞的那種偉大。」

佩索亞於 1888 年 6 月 13 日出生於里斯本,5 歲喪父,隨母親移居國外,從 1896 年起居住南非德班長達十載。英文構成了他最初的文化背景,莎士比亞、密爾頓以及其他英國文學作品充實著他少年的閱讀視野,他最初的詩歌和散文也都是直接用英文寫成。回到葡萄牙之後,他進入了大學,但幾乎沒有認真對待那些翻譯和商業文書課程。

在 1935 年他去逝之前,他曾供職於稅務機關和廣告代理公司,並且在小職員清貧卑微的生存中繼續他的文學事業,除了參與 Orpheu 雜誌的編輯工作,在葡萄牙介紹和評論未來主義思潮;1920 年還創辦了Olisipo 出版社,一些葡萄牙的現代主義作家成為他的作者和同道.


除了寫短篇小說、戲劇、社會研究文章,甚至還就經濟和商業話題寫作評論或者製作訪談錄, 這些作品的大多數直到他去世之後才得以整理出版, 特別是他的詩歌迅速進入了英語、法語、義大利語、德語、西班牙語等語種,
他在編輯業務之餘用葡語, 和英語繼續寫作詩歌和散文, 為他贏得了世界性的詩名.


《惶然錄》收集了佩索亞晚期的一些隨筆作品,都是一些「仿日記」的片斷體,充分表現了作者在日常生活觀察中的形而上興趣.


佩索亞為這本書杜撰了一個名叫「伯納多‧索亞雷斯」的作者,與自己本名「費爾南多‧佩索亞」的讀音相近,並在卷首寫了一篇介紹這位虛擬作者的短文,似乎索亞雷斯確有其人.


他在這本書裡多次談到自己的分裂, 談到自己不僅僅是自己, 自己是一個群體的組合, 自己是自己的同者又是自己的異者, 那麼他在自己身上發現一個「索亞雷斯」, 以他者的身分和視角來檢視自己的寫作, 在這本書裡尋求一種自我懷疑和自我對抗就不難被人們理解了.


兩個「索亞(SOA)」之間的一次長談就是這樣展開的,他(們)廣泛關注著那個時代的生命存在問題,也是關注著人類至今無法迴避也無法終結的諸多困惑.


讀者也許不難看出,作者在隨筆中的立場常有變化:有時候是一個精神化的人,把世界僅僅提純為一種美麗的夢幻;有時候則成了一個物質化的人,連眼中的任何情人都徒剩視覺性外表。有時候是一個個人化的人,對任何人際交往和群體行動都滿腹狐疑;有時候則成了一個社會化的人,連一隻一晃而過的衣領都向他展示出全社會的複雜經濟過程.


有時候是一個貴族化的人, 時常流露出對高雅上流社會乃至顯赫王宮的神往, 有時候則成了一個平民化的人, 任何一個小人物的離別或死去都讓他深深驚恐和悲傷, 有時候是一個科學化的人, 甚至夢想著要發現有關心靈的化學反應公式, 有時候則成了一個信仰化的人, 一次次冒犯科學而對上帝在當代的廢棄憂心忡忡.


兩個「索亞」沒有向我們提供任何終極結論, 只是一次次把自己逼向終極絕境, 以親證人類心靈自我粉碎和自我重建的一個個可能性, 書寫自己一個並非宗教信仰者的聖經.


優秀的作家像個癡人, 他們的自相矛盾的猶
疑, 滔滔確論不知所云, 驚心動魄的自我對峙和緊張, 不是每個人都敢於面對的自我精神挑戰..


身為公司小職員的佩索亞, 就人生經歷而言似乎乏善可陳,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 他不過是一個「不動的旅行者」除了深夜的獨自幻想以外,連里斯本以外的地方都很少去。

他終生未娶,也拒領官方獎項,長期獨身於主流社會之外。但他以位卑之軀處蝸居之室,竟一個人擔當了全人類的精神責任,在各異相悖的人文視角裡,始終如一地貫徹著他獨立的勇敢、詰究的智慧以及對人世萬物深深關切的博大關懷。這是變中有恆,異中有同,是自相矛盾中的堅定,是不知所云中的明確.


正是這一種精神氣質, 正是這種一個人面向全世界的頑強突圍, 使佩索亞被當代評論家們譽為「歐洲現代主義的核心人物」以及「最能深化人們心靈」的寫作者等等, 即便他也有難以避免的侷限性, 有時也難免顧此失彼和以偏概全, 但他不無苦行意味的思想風格與對世界任何一絲動靜的心血傾注, 與時下商業消費主義潮流裡諸多顯赫而熱鬧的「先鋒」和「前衛」, 還是拉開了足夠的距離,形成了耐人尋味的參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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